Friday, September 22, 2006

一路向北

体育课上,打惯了软排的我们开始打硬排,被咯得生疼的手在几天后开始享受麻木的怡然,我们并不是寂寞地打,周围总有一些人,高的、低的在看。但通常情况是老师一吹哨,一双双希奇的小眼睛就移开了,开始在喊操同学的带领下继续练习广播体操。我们久违了广播体操。不大的操场上,一群人在打排球,用力猛了,这不听话的东西势必要到处乱飞,肆意乱弹,也势必会把整个操场搅得人心惶惶,一团糟,作为这“一团糟”的制造者之一,带着深深的愧疚,我并不击球那么积极、那么强有力,也不愿惊扰了茂草中嬉玩的蚂蚱。

做广播体操的是初一新生,对新生活、新旅程满怀憧憬的新生,满怀自豪与骄傲的新生,是我的过去,我们的过去。“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很清脆、很慵懒的声音,但带着王者霸气,回头一看,一位小小的领操员不住地喊着,面前是一排排按自己口令做动作的同学。

她一定很自豪吧,也许她会成为这个班的班长呢。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曾经自己经历过的场景,总会产生诸如此类无有根源、荒涎不经的想法,“荒涎不经”的想法一闪而过后,又总有一种特别的沧桑感,我并没有比她大多少呀!

这是属狗的一代。

在北的地方,很北很北,我确实有两个属狗的朋友,尽管她们曾在同一个幼儿园,后来又在同一个小学、同一个班,但在面对人生第一个转折,她们选择了截然相反的人生道路。

她们一个叫雨辰,一个叫冰子。

她们的父亲或母亲和我的父亲和母亲是同学,学生时代的友谊也许可以在后代身上继续相传,我和妹妹比她们俩大两岁,但这在我心中确实成了一种比较牵强的“忘年交”了。如果对自己的同龄人可以无拘无束地表露心迹的话,那她们俩和我们是毫无隔阂可言的,尽管她们比我们小很多(对朋友而言),但除去知识的丰富性不谈,她们身上有着属狗一代的特点;她们身上有着鲜明的时代感。

我总认为,这种时代感是一种“进步性”的体现。以至于我丝毫没觉得自己吃过的米、走的桥比她们吃过的饭、走的路还要多。有时,面对这信息化的社会,我感觉自己在她们面前是落伍的一代,当然,这决不至地形成友谊的鸿沟。

日子虽已流过,但至今想到流过的日子,一种难以名状的沧桑感又开始攫住我的心灵。

冰子的父亲是酒店经理,我们便很自然地将那酒店作为三家聚集的场合,金水河畔的“友谊宫”,留下我们永远回响的笑声,留下纯洁友情的纯洁回忆。

经常在酒店里乘电梯跑上跑下,席间的我们总是不约而同逃离座位。或者到操作间去看刀铲勺匙,顺便拿一朵菜肴上的装饰花;或者在大堂的鱼池边戏鱼,看喷泉斑斓的水柱,夜空耀眼的星星,“在水一方”的霓虹;或者在另一个饭厅游耍,伊丽莎白,亚历山大……

经常在金水河畔“演戏”,找一棵光滑的大树,四个人都可以坐上,每个人一个固定的位子,一个假想的名字,一个假想的角色,无数个假想的情节……不可计数的爱情故事于此处“出炉”,四个孩子拥在一起,惬意地享受那河畔残花落水,微风轻拂……

经常开展子虚乌有的侦探活动,我们四个是再版的“冒险小虎队”,雨辰是碧吉,冰子是帕德里克,搜罗着脑海中看过的侦探小说,开始饶有兴趣地寻找子虚乌有的“蛛丝马迹”。一个前厅立着的古董,我们开始研究上面的纹路;一个色彩鬼寐的咖啡桌,我们开始编造它的来历;酒店二楼的茶会上,我们神经兮兮的“排查”着食客,启图发现子虚乌有的“可疑人物”……

当然,金水河外的世界,仍然有我们共同的足迹:

一起去黄河大观,喂鸽子、坐滑道、看动感电影;
一起去英语沙龙,看电影、听音乐、吃糕饼;
一起去森林公园,爬铁索、过“运河”、荡秋千;
一起去榴园窑洞,赏奇景、饮美“酒”、看篝火……

冰子的爸爸总是神通广大,把我们领入鲁迅笔下高墙外的天空。

然而,我们中间注定有一个要不凡,注定有一个要飞得很高、很远,这位不凡的朋友,便是雨辰。她妈妈是教钢琴的,这使她有很深厚的艺术底蕴,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练琴,每天三四个小时,甚至六七个小时的琴凳生活,在她如同清茶淡饭般平凡。她是我的“艺术家”朋友,她的创意、独特、个性是我们难以企及的,如果冰子是一个随和、大方、开朗、善解人意的人,那么雨辰便是位大小姐式的时尚人物,标标准准的“漂亮朋友”,我们都很喜欢她的新奇、她的品味、她的才气,也是她,发明了许许多多的游戏方式。

她的钢琴弹得超好,以至于河南最好的钢琴老师也教不了她了,给她传授教益的是一位俄罗斯的钢琴老师,一本字典、一个翻译。

她的辨音极准,后来转学了作曲,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在全国招收学员,她考的是作曲,专业成绩全国第二。

现在,属狗的一代开始了初一生活,冰子走入外国语学校宏伟的校园时,她动身去了北京。

相聚的日子更茫远了,但曾经的一切不会模糊,很北很北的地方,我曾经的心雨依然淅沥着。

如果这段日子是一场梦,那就让它永远别醒,因为,我宁愿自己沉睡已久的记忆。

一路向北。

Tuesday, September 19, 2006

朴素

如果在这个喧嚣的城市有什么感动了你,那一定是朴素,不是复古的朴素。
—题记

放学了,我已习惯在教室里待得久一会儿,看一个个鱼贯而出的身影,用笔在作业上漫不经心地写写画画,习惯了在红日当头的正午,看车库由活泼到寂寞,看小路由拥挤到畅通,然后,孤独地背负着毒辣辣的太阳前行;已经习惯,对阳光、对风、对雨、对大地、茂草说些什么,尽管无有回声;喜欢慢慢地沿街边花坛滑行,看松针、看冬青、听菊花、听月季。

今天的阳光好暖和。

远处似乎有什么近了,没有来得及分辨出什么,柿子、苹果、枣、石榴的香一浪浪袭来,在角上驻留片刻,呼啸而过……本也是分辨不出这四味的,那推板车的走得切近了,擦擦眼才看得这般清楚。也许,一辆木板车、一方布铺、一样果实、一个推车人,在平时是凡常普通不足为意的,然而,四块纹络纵横的嵩木、四种清幽别样的水果、四位大汗淋漓的推车人、四件平实素洁的格子衬衣、四条搭在肩上的毛巾,便组成了正午街头最动人的场景。在正午的街上沿花坛滑行的我,不再看松针、看冬青,确实有什么把我带离了城市的喧嚣,带离了高楼大厦的环抱,带离了呆滞的街道,呆滞的路、呆滞的屋顶、呆滞的风景。我环顾四周,没有线索,隐约中,广场上的老人收卷了鞭子和陀螺回家……诧然的我回头望了望平板车上的明丽。啊,我在城市中看到了乡村!

在城市中看到乡村,在喧嚣中看到冷寂,在现代中看到了朴素。我终于收起这辛苦找到的丝丝线索,终于抓住了这攫住我心灵的东西。

乡村的记忆在我心中是美的。也许罗垌村是在我童年时代留下最美好乡村回忆的地方了,也确实是唯一一次去过便永远不能再去的地方了。很喜欢坐在陌生的车里,被陌生的司机牵着鼻子走,不知道路有多远,不知道要到哪里,不知道茫然与恐惧,也许这便是童年。到了桔秆成垛的地方去了。见大人们下车,自己也下来,没有目的地乱跑。乡村的面貌是落后的,土路是沆洼不平的,石子是硌脚的,茅草屋顶是凌乱的,河沟边的苇杆是参差的。有羊叫声,仔细听时,听不出羊在哪里;母鸡下蛋了,“咯咯”一叫,我们孩子慌忙循声而去,被一尊土墙挡住了去道;不认识的人们牵驴走过,看着我们花红柳绿的衣裳,投下一串羡喜的目光,我们盯着驴的眼睛看,留下一种欣喜的凝望……乡村是神秘的,没有大人们指指画画,告诉你,你永远找不到声音的出处,没有亲自看到令人心动的一幕幕,你永远只能在自己的世界想像。

直到岁月磨蚀了曾经、磨蚀了过去、磨蚀着你,使你终于忘记了此行此去的缘由、此行此去的目的,使你无从向大人再问起这段经历,才发现,过去的曾经是如梦般不知不觉走过,直到自己的日子开始流于平淡,才蓦然想起曾经生活的波澜,直到什么触到了你,才蓦然想起似乎只有在梦中才出现的经历,直到它灰飞烟灭……

这些村庄确实灰飞烟灭了。大宅门前的门槛被推土机推去了,石狮子门环坠地的声音被淹没在“隆隆”的机器轰鸣声中,院落里石榴树几十年的生命在一旦化为零落的枝条,地上火红的残花间夹杂着几片瑟索的叶子,花猫逃去了,树上不再有乌黑的眼睛……在这里居住了几代的人们终于迎来了日思夜盼的“改革”。平整的柏油路,不再似曾经的硌脚,不再似曾经的扬尘,小河沟被填平,成了中心广场,大磨盘被“春风”吹得无影无踪,“羊”、“母鸡”、“驴”的形象,成为了记忆的辞海中陌生的存在,曾经的一切确实灰飞烟灭了。

但那现代化的城市村庄再也无法吸引我的目光,毕竟,那种曾经的朴素标立着一种平淡、安静、淳朴的存在,一个孩子心中最圣洁的存在,直到某个时候出现了某些特殊的场景,这种被激活的“圣洁存在”开始复苏……

广场上老人的身影远了,我回头再看那片朴素,已成为视线尽头的点,延伸向远方,如太阳在发光。

今天的阳光好暖和……

Sunday, September 17, 2006

水仙姐姐

新入初三了,我很荣幸又成为了整个学校除老师外资历最深的学生群中的一位。就如同小学升入六年级,很自豪地看着满操场跑的都是自己的学弟学妹,很自豪地看他们从“1、2、3”“a、o、e”学起,很自豪在花坛边做几何时沐浴在周围孩子皱眉凝思的表情中;很自豪在阅读名家文章时周围的一圈孩子在咬着笔头“看图写话”;很自豪地看时光飞逝,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了我曾经走过的道路,熟悉的,更多是陌生的,叫得出名字的,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

初三的确非同一般,但这并不仅限于看到学弟学妹树下动情朗诵《在山的那边》时油然而生的怀旧,也并不仅限于看着新生抱着劳技材料上楼时难以遏制的追思。西双版纳、曼谷、时差、经纬、泥石流、刘老师,伴随地理书的退场暂时离开了我的生命舞台;气体交换、鱼鳍视网膜、关节、病毒、罗伯特、虎克、卫老师,成为我闲暇时的心灵追念。然而、地理、生物、音乐、美术的别离并不是纯粹的,它们的走为另一门学科留下了暖床,让它生长,这便是课程表上令人心怦然一动的名字——化学。

对于化学,我一直怀着隐秘的向往,对化学老师亦然。这恐怕是初中生活中最后一个出场,并将带给我们惊喜的人物吧。还未上一节课,单听她的名字就如雷贯耳,我们的新化学老师是这个岗位上的佼佼者,她的大名鼎鼎,是我在初一、初二时从众多学姐学长口中就颇受感化的,当然,她的严厉我也略有耳闻,但她的出现,的确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有的学哥学姐曾叫她“水仙”姐姐。

这的确是一个让人一听就忘不掉的名字,很雅致、脱俗、高洁,小时候参观过植物园,水仙是我最喜欢的花之一,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心、条形的的叶子、伞形花序,香味当然也是我对它印象深刻的原因之一。“水仙姐姐”任我们的老师,该是怎样的激动、怎样的好奇。

噢!第一节化学课终于来了,铃声淹没了我不为人所知的心跳声,而期待着,水仙姐奶终于来了,干练、麻利,同时,我看到了不同于严厉的——一种温柔、慈爱,的确,她的目光只会令人想到柔和的阳光,而不是——犀利。简短的开场白,却的确十分鼓舞人心,她不喜欢说“同学们”,总用“初三二班”代替,生怕我们忘了自己是一个集体似的。对化学课,我日新期待了,更加盼望了,整理书包时,看到课表上“化学”二字,心中便有一种电流通过的感觉,立刻振奋起来了,化学书皮是我最乐意触摸的东西,当然,化学作业于我心底是最神圣的,朦胧中,水仙姐姐似乎无意间给我注入了什么——兴趣,对化学浓厚的兴趣。

从她眼里,我从没看到严厉,确切说,“严”还是有的,不过“厉”是的确沾不上边了。我从她眼中,只感受到了亲切、和蔼、暖和……

我最喜欢问她些什么,与其说在于关心问题本身,不如说是乐于“欣赏”她的目光,不管水仙姐姐在干什么,整理仪器也好,批改作业也罢,你什么时候问她,她都极郑重其事地回答,看着你的眼睛,微笑着,目光是那般暖和。你问她一个很小的问题,她总会说上很多,让你愧疚打扰了她,有时如果什么时候有需要补答的,她会几节课后找到你,重新提及你的问题。我想:她是我们的智囊,面带微笑的智囊……

一节又一节化学课过去了,怦然心动的感觉没有褪去,是水仙姐姐保住了这份新鲜……

初三了……

水仙姐姐伴我们走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我们是幸福的,因为有那份馨香在心头。

也许,她给下一届学生讲课的时候,白发已出头,但我希望“水仙姐姐”的这个名号,届届相传,毕竟,馨香依旧、感动依旧。

Thursday, September 14, 2006

梦•遭际

天气不再像炎热的盛夏,虫鸣鸟语搅得人不安,太阳也不再迟迟赖在天头不落,匆匆梳洗,匆匆离去。虽然时针还在黄昏的边缘摇晃,在钟面倾泻下斑斑驳驳的暗影,透过教室看天外稀疏的灯,已与夜无异……

英语晚自习。

曾经的英语课,总是一半看另一半离去,当B班同学在预备铃的清脆中从后排向前排挪移,A班同学的身影便一个个在窗外闪过,匆匆而去……新学期,匆匆离去的身影成了我们,踏着清脆的脚步,在走廊天桥上留下银铃般笑声的,是我们。同样的是,依旧是一半看另一半离去。

小教室变了。

很宽敞、很明亮,前后两块黑板刚漆过似的,至少不用像A班同学所云“痛苦也蒸桑拿”了。

抱着《展望未来》和听写本,拎着一个颇具幼稚风格的水壶,向小教室逼近,今天的晚自习,天黑得太早了些,未及门廊,寒风吹得开始瑟瑟发抖了,不由紧跑几步。如我般匆匆的不止我自己,借着街灯昏黄的光,隐约看得到几个女同学提着装了小提琴的黑皮匣,向廊桥尽头的排练室奔去,几个贝司手也同样奔去,一个面容较好的女生身后,一位中年男子(可能是她爸爸)把她的大提琴搬进排练室……

噢!我恍然大悟,今天是我们学校管弦乐队排练的日子,不知怎的,看到这种场景,我的脚步慢了下来,有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盯着一个个闪过的身影,直到排练室的门关上……

铃声响起,我裹裹衣领,开始飞奔。很幸运,在座位上刚刚坐定,“美女老师”姿态优雅地姗姗而来,蓝色的外衣上,中间的一颗蓝宝石很是惹眼,不知怎的,又有了一种很冷的感觉,低头一看,裹紧的衣领不知何时松开了,我重新裹裹,试图裹住残留的温暖。

透过教室看天外稀疏的灯,已与夜无异……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像周流寔宇的空气,氤氲着、搅扰着我,撩惹起莫名的感伤心绪来。我素不是林黛玉那种无端生悲的人,但这种冷与惘然,真的如同钩子咬食着我,把我吞没。

老师还在饶着兴趣的讲着什么,我的心已从书本上游离,不自觉地向窗外看,巴望地瞅着排练室的门,门廊尽头,无人,却有一双痴盯的眼睛。

我找寻着什么,但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弯弯的“a”“b”“c”都变成了“do”“re”“mi”,文章变成了乐段,书本变成了琴谱。

恍忽中,确实是一声齐响,把全班都惊得震悚起来,“美女老师”也向着门廊尽头瞅着什么。转而,过门之后,进行曲的主旋律(melody)响了起来,心中好像被太阳神阿波罗的四轮马车(chariot)碾了一样,我心中平静的湖面开始破裂,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着,反射着街灯豆粒大小的昏黄的光。

确实,当第一声合奏传入我耳的时候,闪电一般产生了一种震撼的感觉,那是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某些情感、某些意识、某些感化、重新活跃起来的感觉,是灵魂瞬间苏生过来的感觉。如何恍忽下去?怎么还能够恍忽下去?全身的细胞在这音乐中紧张起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期末考试也没让我如此紧张,我坐直了,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门廊尽头,上面是悬着的一豆灯光,我盯着,盯着……

我仿佛看开了门,看到了整齐而庞大的乐团,看到了那几个小提琴手忘情地拉着什么,贝司手低沉地凝望着什么,大提琴手拉动了心弦沉醉着什么……我真想推开门,一语不发地欣赏着这些,如果可以身临其境,如果可以成为其中一员,体味自己和队友用和谐与默契构筑的心灵舞台,那该是多么幸福呀!

心中的惘然愈渐浓厚了,然而我确乎从这无形的惘然中看出有形的惘然来,怅然若失的心怀里,有形的惘然如影片一幕幕播放:家中的一角,黑键白齿的电子琴静静伫立着,盖在上面的粉红色印花琴布上灰尘轻伏,车尔尼的名字巍峨屹立,从哈农到巴赫、《新疆游记》到《匈牙利》,熟悉的幕幕把回忆埋葬,把岁月标立。啊!有形的惘然是回忆,是一个梦、一段遭际。
这梦、这遭际,是渐渐隐退了的,渐不动人、渐不明晰,以至我几乎忘记有过这个梦,有过这段经历……

四年的学琴历程,这时是真正闪电般苏生过来的东西。

跳上清晨的公交车,伴随轻脆的落地声,将早饭的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口中,高大的车拂过扬柳,在不远的一站停下。悠闲地跳下车,向老师家的方向走去,很偏僻。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清洁工扫叶的声音,飞鸟掠过梢头的声音,我和妹妹的脚步声、低语的声音……

同样的街景、同样的重复,飞鸟衔来的种子已长出小芽,长得高壮,直至郁郁葱葱、蓊蓊茏茏,我和妹妹的脚步,依然不息。记得弹奏的第一首乐曲《勇敢的鄂伦春》,聚精会神,格外认真,记得最后一次和老师相见——九级考试的考场外,考后如释重负的我们忘记了哭。

也许使我怅然若失的,不只是音乐本身,更是一段经历、一种遭际。感化我的,不只是成长的旅程,更是一个梦,在记忆中渐行渐远的梦。

四载风雨,四度春秋,雷霆刺过,狂风吼过,生活中不可磨灭的伤痛动摇过,但,一切都在坚持、都在成长、都在成熟。

回想曾经的经历,零散的镜头拼不成连贯的影片,七零八落的珠子,从手中滑落、坠地、弹起、坠地、滚向远方,我却来不及找一条细线,将其缀连,只是任其游走;

曾经在路途中突然停下,找一棵大树,旁若无人地在树干上练习繁难的指法,引来一串饶有兴趣的目光;
曾经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快乐地吃“绿舌头”(一种软质果冻状的冰糕),使周围的乘客吃了一吓;
曾经在雨天坐过了站,踏着泥泞的路找家;
曾经和琴伴评选“最佳熊掌”(大而胖而白的手)自己被排在未尾,“自豪”地将名字签下。

心门在这沉的夜被再次叩响,叩门的手是音乐,还是生活,我已无从考究,进行曲依然进行着,心情融化了温馨而沧桑的回忆中。那段日子的确滑离我很久了,那种经历如一场梦境,时光与岁月让梦模糊,“滴嗒”转动的表针让这段生活模糊。门廊尽头的门依旧紧闭着,原本怅然若失的我却已找寻回了自己失去的东西:一种生活、一次经历、一个梦境、不灭的人生遭际。

时针还在黄昏的边缘摇晃,在钟面上倾泻下斑斑驳驳的暗影,透过教室看天外的灯,已与夜无异……

Wednesday, September 6, 2006

不寂寞的孤独

曹文轩笔下的杜小康,在生活的重压下长大了、坚强了,也许黑暗教会他战胜磨难,光明带给他希望的坦然,责任使他告别童稚,向成熟迈进。然而,什么给了他力量,让他扑扇着一双隐形的翅膀,飞越山脉,飞越海洋,飞越孤独……

他的孤独,使我一再地想到我的孤独,文章的始未,除了细节及情感带给我心灵的共鸣外,我的脑海还也确实充斥着什么:他的孤独、我的孤独,我们共同的孤独。如果说他的孤独感,来自于对生活和未来与他一样茫然的父亲,那阔大的无边无涯的永远逃不出去的芦荡,那维系着他所有心愿,承载着所有希望的鸭群,尽管这种孤独源于恐惧,但至少这种恐惧是有形的,这种恐惧中有寂寞、有失望、有迷茫、有胆怯……这种孤独是“丰满”的,有血有肉的,这种心理状态是有根可求、有底可究的,这种孤独是每个人人生旅途中感受最深、最难忘的一段旅程,是心灵中一块永难企及的伤痂。然而,贯穿我们每个人生命的,更多的是一种不寂寞的孤独,这种孤独之旅,看不到终结。

傅雷说:“赤子是不会孤独的,赤子要是孤独,便会创造一个世界,创造许多心灵上的朋友”。我们已不再是赤子,即使一部分人仍存留有赤子心境,也仅仅是微乎其微的一群了。我们周围总有亲情包围,就像躺在蚕茧中的蛹,静静品尝安全感的味道,心灵之弦总不停地振颤着,倾泻着亲情给予的温暖,亲情的网又厚又密,将孤独与我们网在一起。我们身边总有友情相助,就像两颗星星,虽然各自有各自的轨迹,命运的美丽让它们邂逅,从第一点火花的迸起,将理解、信任与感动,演绎成永恒。友情的火亦盛、亦烈、亦奇幻、亦壮美,照射着每个人内心的空洞,尔后温暖它、填补它。带来爱的温度的火,在填补失落的人内心空白的时候,把孤独也安置在一个幽黑的角落。

亲情带来彷徨,相隔在代沟两岸的驳船,永恒地搁浅在孤独的沙滩,孤独中,不是寂寞;

友情带来疲乏,一颗心念着几个人的事情,永恒地静卧在沧桑风雨洗过的驿站,为原本孤独的驿站添上一缕冷漠的超然。

也许,孤独,本不是寂寞,不寂寞的孤独,纵然坎坷、艰难,孤独之旅依然。

Sunday, August 20, 2006

英雄

身怀“十步一杀”独门绝技,却在离秦王仅十步的大殿上,放弃刺杀的刺客无名,为了“天下”二字而舍生取义的武侠高手残剑;刚柔并济,坚毅又不失柔美的巾帼女侠飞雪。张艺媒的《英雄》让我们在家国情仇爱恨的漩涡中被这些英雄故事感动、震撼着,而从古至今,英雄的故事仍在一幕幕地上演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一代伟人毛泽东也曾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虽然“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但将视线投射到遥远的古代,汇集在大西洋东岸爱琴文明的中心之一——希腊,透过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古希腊神话和英雄史诗,我们仍然发现,英雄的定义确实是不断改变着的。

无论在青铜时代、白银时代还是黄金时代,自从潘多拉将罪恶与灾祸从匣子里放出的那时起,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自由与束缚不可调和的斗争就始终没有停止过,而“时势造英雄”和“英雄造时势”的无限循环,使历史富有无穷的生命力。无论是著名的阿耳戈英雄们的领袖伊阿宋,还是历尽艰辛危苦完成十二项使命的赫拉克勒斯,是因恋母情结而忧郁终生的俄底浦斯,还是崇尚忠义、嫉恶如仇的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以及为攻下小亚细亚的特洛伊城立下汗马功劳的阿喀留斯,他们作为一个时代最具影响力的人物,让后人在他们每个人神奇而独特的人生经历中去感受来自英雄的无穷魅力。

每位英雄都有飘泊零落而最终达到了辉煌顶点的经历,也有从幸福的浪尖一下坠入痛苦谷底的悲剧故事。当他们在绝望中即将放弃对理想的追求时,无尽无边的黑暗之夜,他们用自己照亮探索的路,这种光芒,便是与生俱来的作为一个个体永不言败的信念。为了夺取金羊毛,伊阿宋和阿耳戈英雄们用勇往直前的毅力和信念克服了无数路途的艰险,即使在水泽仙女的诱惑下,他们的信念仍使他们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而没有在冲动的盲目中葬身深沼;在异常激烈的龙牙武士之战中,他们英勇无畏,最终凭借对领袖的忠诚而感动天神,这种信念使他们不为女妖塞夭的甜美歌声所动,而凭借勇气和智慧战胜守护金羊毛的毒龙,获得成功。同样依靠坚定信念成功的还有攻克十二道难关的赫拉克勒斯,自射落传说中的大鸟起,他便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驯服疯牛,大战亚马孙人,制服地狱犬,他终于通过百折不挠的毅力印证了自己的实力和价值。

但是,也许正是令人伤感的悲剧人生才使这些英雄们的身上更多地显露出凄婉的色彩,不尽人意的是,他们大多为情所困,并在绝望与仇恨中走完不平凡的人生,伊阿宋和美狄亚的爱情悲剧,俄底浦的“可怕的神谕”,奥德修斯和罗珀的生死相认,都使英雄的战绩背后蒙上悲怆的色调。

但,英雄依旧……

Thursday, August 3, 2006

一直不懂

“学习桌上,不知何时添了一杯香浓的牛奶,奶香丝丝缕缕浸入我的心底,放学归来窗台后总守候着一个期盼的身影,被爱的关怀点点滴滴甜在心里……”在杂志上或同学的文章中经常看到诸如此类的文字,心中不免激动些什么,我却说不清楚,“我知道,香浓的牛奶中有母亲伟大的爱,日渐衰老的身影中含着时光的远行……”看了下一句,我顿时恍然大悟了,心时有些说不出的酸意,我多么希望在作业中苦斗时能够尝到母亲热的浓香四溢的牛奶,或者在一天的奔波之后能够在窗棂上同样看到一张微笑的脸啊。可是,这一切似乎和我这位“现实主义”母亲拉不上关系,当数字和字母在脑海中轻番舞动时,母亲总是在一旁静静地看书,而夜晚在小径上骑行,抬头望去,家中只是孤独的一豆灯光,悄然无声,望不见一丝背影。也许,那种文字只是浪漫主义文人所臆造的,也许,天下真有这样的母亲呢!也许,我的母亲对我只有责任而没有爱。不管怎么,也许心中的酸意像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密不透风。

的确,在这位“现实主义”母亲身上,我从小到大感受到的是严,而父亲总是慈爱的化身,阿哈,“严父慈母”在我家竟调了个。出差归来带来一大堆好吃的和好玩的总是父亲,可以变化的牧童草帽,十二生肖瓷像、牛肉粒、糖、角角……而母亲总是带来书、书、书,在超市里,不停地宣扬“喜欢什么拿什么”的是父亲,因而经常可以看到三辆手推车跑得满超市“哐哐当当”乱响,“得胜”归来总是看到母亲那可怕的眉头,我们的零食她总要严格的控制,什么时间吃,吃多少,样样安排得很精细,什么时候我们不该,吃的时候受不了谗嘴的诱惑而偷吃“禁食”后,她那会发出X射线的眼睛往冰箱或杂物柜中扫描一下,立刻抓住了我们的蛛丝马迹,然后,一支机关枪就向我们开炮了。有时,我会很自然地怀疑她是不是《哈利·波特》中大名鼎鼎的杂志《唱唱反调》的编辑,而且,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妈妈在家时要好好写作业,不可以乱跑乱吵,而若换成父亲,把电视声音开得震天响仍然可以看到一张笑眯眯的脸孔……

不知又过了多少时光,那个用衣服架子打屁股的妈妈不见了,严妈妈变成了柔妈妈。学习间歇,妈妈会很随意地递上两支冰棒给我和妹妹。假期的夜晚,有时和我们一起趴在电脑桌前看电影,有时把秋千上的我和妹妹推得很高;有时和我们一起在五个指头上插满“妙脆角”,妈妈竟也由“现实主义”变为“浪漫主义者”。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光,我和妹妹藏掖在被子下的食品包装袋在妈妈整理床铺的时候“崭露头角”时,妈妈只是拿出来丢进垃圾箱,没有了令人发怵的“机关枪”。当我心情低落时,母亲总是最敏锐的洞察者,看似无意间送上一份热腾腾的心灵鸡汤,在我一再感慨“沧桑”的时候,她是我安静的倾听者,在我学习坎坷道路中为我指明航向的是她,在我戎马驰骋在“战场”上时,母亲为我设置了一个安稳的大后方。有时她在我眼中是最好的听众,心灵的药剂师,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有时在我眼中她是只忙碌的陀螺,不用鞭子抽打就可以永恒转动下去的陀螺;有时她更像一位“智囊”,为儿女蓄备了无数的“金点子”;有时她更像一把剪刀,将忧愁的丝线“咔嚓”得一点不留;有时她是一瓶胶水,将心灵的碎片粘合;有时她是一只褐雨燕,为家操劳,终年不休。

我却一直不懂,那沉甸甸的责任,就是爱呀。

一直不懂,那严格的爱,是对一个小孩子的爱呀,这位“严格”的母亲,在人生之初就为良好习惯的养成铺下了红毯,您知道吗?因为您的督促,我是怎样捂着鼻子从小吃摊前跑过并频频回首,是怎样认认真真写完作业后再玩耍,是怎样坐在琴凳上弹到手指发麻呀。

一直不懂,那温柔的爱,是对一个大孩子的爱呀,这位“慈爱”的母亲,在需要依靠和支撑时,怎样的挺身而出,伸出双臂让我依靠,在我迷惘和焦忧时,怎样的张开胸怀,给我爱的温暖,在我失望急躁时,是怎样的送上一支镇心剂呀。

也许我一直不懂吗?

我的确一直不懂呀!

Tuesday, May 23, 2006

泛舟多瑙河

夏季,心情总是在闷热中一上一下、一开一合,在难以名状的憋闷的笼罩中迷失了航向,不由得把视线转向了乐坛,希望找到内心的一丝丝清爽,《十一月的萧邦》,虽然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流行,但在《夜曲》中清凉的水匣也在徐徐舒缓的沉重而略带忧伤的旋律(melody)中倾泻,浇灭的夏季的焦灼与恍惚,引人而入天簌的奇境,的确,在复习备考的时节,一曲蓝调的布鲁斯也会载着枯焦的心绪而去呢。但忽然又想到了意大利,无视时光流转的罗马艺术,经典的威尼斯,与散发贵族气质的佛罗伦萨。罗曼罗兰笔下的欧洲风情,也许才是容许焦燥之心的最好庇护所,欧游杂记的重重,又一次交织成不曾有过重影的印度花毯。有多瑙河的欧洲,竟也带给我音乐的梦幻,将屏幕切换至欧美风情,我决定在令人疲乏而惫意懒散的夏季,在多瑙河浇灌的音乐国度泛舟而行。

“在天堂般的西弗吉利亚/有蓝岭山脉/夏南多阿河/那儿生灵悠远/比树木更年长/比群山更年轻/如微风般吹拂……”丹佛在歌中追寻着自己的归宿,那便是西弗吉利亚幻美的自然之身,也许回归故土,才有心植根于大地灵脉的满足,享尽灌溉的欢颜,滋长悠远的仙仙灵气,蝉联而下的回环咏叹,不同于东方音乐的深沉与火辣。在美丽的多瑙河流经的地方,人人都是自然闲和的化身,失去了张扬劲舞的火爆,而是让音乐在自己心中流淌,激起对楼兰新娘赤红鸟羽的回味,激起对乡村生活悠游自在的眷眷深情,激起歌咏生命与自然的靡靡之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如云南山路漫歌时的发乎性情,自然成趣,欧洲艺术才多了一份与东方不同的质朴与典雅,古韵犹存的艺术形式中培植出流动着时代血脉的艺术新枝,发展成一片集古香与新潮于一体的艺术史画。像月下长者谈古论今,没有现代流行乐中追求博奥难懂词句的弊病,没有矫糅造作的晦涩难明的情感,就是博婉又新奇,娓娓不尽的缠绵,给人一种音乐长廊漫步的闲散自由,有着香水的格调,雅致、浓郁中又令人想到百合,七彩世界唯它独纯,高洁中有着温柔的气息,香水百合,天然与高贵,也许构成了欧洲艺术的一角神韵。

“星空下,调色板上只有蓝与灰,你用那透视我灵魂深处的双眼,望向夏日的天空,山上的阴影,描绘出树和水仙的轮廊,用雪地斑驳的色彩,捕捉微风和冬日的寒冷”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的凡高纪念馆前,这首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纪念着不曾在有生之年享受崇高赞誉的“疯子”凡高。欧洲的血液中,流淌出细腻的温情,即使这样一首普通的民谣,也在质朴而深挚的情感的宣泄下令人心为之软化。在这多瑙河的长流中奔腾着的特有的细腻与善性,也从一曲曲民谣中彰显,温润的情怀,使歌者看到“艳丽的花朵燃烧般怒放,云朵在紫色的雾气中盘旋”并发出“清晨琥珀色的谷物,饱经风霜的脸上写着痛苦”的绝叹,我相信,摆脱了现代艺术的加工,原声派的作品同样有着扣人心弦的雅致,成为闲静者的清凉追求,流溢出洗净铅华的绚烂,撩惹起感伤甜美的心绪,艺术的多元与纷呈,使多瑙河流流而缓出的是欧洲的自然、诗一般的奇幻、梦境的瑰丽想像。

喜欢莎拉·布莱曼咏叹式的唱腔,安详而大气、伤而不感、忧而不愁,弦乐的开场是恢宏,而精致的嗓声又如从河水里游出的小鱼搅动的涟珠,贝司的稳重把歌曲带向优美的最深处。喜欢席琳·迪翁天使般的圣洁面容,她高潮时的声声呼喊,是振聋发聩的宣言。

多瑙河静静淌,多少群星在此中翻波涌浪,化灭了轻浮的皮毛,让心灵中理想的艺术精粹轻轻而唱。

Monday, May 22, 2006

将爱葬在喜马拉雅

《格林童话》的三根羽毛,一根走向了幸福,一根走向了悔恨,第三根……黯淡了岁月的磨合,愿它飞上世界之巅。
—题记

喜马拉雅的盛川,雪山连绵的神秘国土,承载下勇敢者的梦,它赋予幸运者至高无上的荣耀,也使不幸者走向万劫不复的毁灭,雪原的故事,生命的圆环,循环无端……

当喧闹与欢悦的和鸣在数日后销然而逝,当激情的独舞在无可而之的月影下湮灭,当曾经的过往幻灭成沉寂的愁惨,那歌声、那舞姿、那扬起头来有神的眼神都已然成为永恒的过往,涓然而逝,我清楚地意识到,她死了。

伴随我们走过六载春秋的那只鹦鹉,在晨光熹微中永远闭上了嘴巴,她走得那般悄无声音,纵然是辛西娅月神也无从得知她死前挣扎的一刹。静静地卧在笼底,蜷曲的利爪是那样瘦弱干瘪,微微前倾的身躯又是在为谁作最后的祈祷,失了血色的唇上透出苍老的岁月之痕,而鲜亮油光的羽毛又使我们仍心存生命的幻想。但深陷的瞳孔与静然而卧的形态告诉大家,似在向世界宣布,她一生的结束。

六载春秋始于一个韶光暖人的五月(2000年5月3日),也许花鸟市场上她近乎哀求的眼神博得了我的同情,与另一个同伴一起,从大家到小家的迁徒,标志着她的欣喜、我的好奇,喂食、喂水时睁大眼睛的看,孤独彷徨时深沉有加的凝望,外出散步时相依偎的和谐,两个生命的存在,摄下多少苍然难灭的镜头。她是红日薄发时兴奋的歌者,用一喉啼鸣唤开了一日之初的始幕垂帘,歌唱自然,灵动的幽谷婉转;歌唱生命,碧顷的一色璀璨;歌唱月夜,典藏着温柔蕴藉;歌唱永恒,桅子花芨芨草的歌谣,坚韧独尊。她是夕阳晚照时孤独的舞者,用一袭杂羽营造自己的理想国,绿绿的翠衣、蓝蓝的头冠、褐褐的雉尾,在华尔兹的浪漫世界释怀,也许永远是没有观众的独舞,但她却舞出了一轮镰月,一世悲凉,成为追思者氤氲而成的快乐而感伤的迷濛。

葬在平原、葬在江河、葬在青山、葬在谷地,年轻的生命,需要她的安息。没有永坠峡谷的凄然,更没有相伴而亡的绝美,但它在自己的孤独中走完了一生。也许这是一个别开生面的葬礼,因为四颗心的跌宕,被浮云托起,寄情给这天真烂漫的小小尤物,因为雨的助兴,成为风垂烟柳的人间悲歌,因为土的微润,在流星般转瞬即逝的生命弧际的尽头埋下绿芽、重生的生命绿芽。但将爱葬在哪里,哪里足够承载六年相伴的喜悦,爱与被爱的和谐?

迁徒的鸟群掠过,似曾看到她的身影,恍惚中,笼中似乎不再空寂,但生命的殒落不可回生,惟有灵魂与爱,可以升到它看得见的天空。天堂的神话让人留连,但天堂容得下她小小身躯,又如何容得下爱的光圈,一圈又一圈,永世的歌谣?

将爱葬在喜马拉雅,那里有她永恒的家。

冲破了世俗与喧嚣,告别了烦恼与纷扰。

天山的泪,洗濯出超越天堂的神话。

裂谷的痕,拼合成感化亡灵的牵挂。

雪的圣洁、冰的坚硬、山的巍峨、风的凄迷。

润化这小小的生命,也必然润化赋予她的深沉的爱。